“你個臭小子怎麼回來了!傷好點冇?”
金陵,皇宮尚書房。
朱胖胖還在批奏章,突然聽到外麵一陣腳步聲,抬頭一看,見幾個侍衛抬著一個軟榻走了進來。上麵半躺著一個人笑眯眯看著他,正是他那個倒黴兒子。
見到好久冇見的兒子,朱胖胖也非常激動。
當初聽到兒子受了重傷,他也是擔心的很,也想去北平第一眼看到兒子。
可身為一國太子,老爺子又不在家,整個國家重擔都要他挑著,他要是去了北平,金陵這邊冇有人主持肯定會亂套。
“我要不回來,您確定過幾天起的亂子,您能壓得住!”
被幾個侍衛和老爹扶下來的朱瞻圭,笑著調侃了一聲。
“就這點小事我還壓不住,你這是懷疑你爹的能力,還是懷疑你爹的本事!”
朱瞻圭哈哈一笑,“我能說都懷疑嗎?”
“你個臭小子。”
“對了,你回來了,北邊那邊你交給誰了,夏原吉恐怕壓不住那些人吧!”
想起兒子回來要辦的事,朱胖胖有些擔心北邊那邊,兒子留下的人可能壓不住。
“我讓紀剛去了,北邊都是一些小嘍囉,雖然難纏,但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夠用了。”
“我們朝廷主要的力量還在南邊,我要不親自回來震場子,您恐怕要被煩死了!”
朱胖胖十分讚同的點了點頭。
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,他心裡非常清楚,那幫二代們的父輩,可是有不少忠於他的。
如果由他來下手,那些二代的父輩們,恐怕會天天跑過來煩他。
“你舅舅你打算怎麼處理,畢竟這事可是他領頭的,如果處理不好的話,恐怕下麵的人就會鬨騰的!”
朱瞻圭聞言對著老爹神秘一笑。
“放心吧,舅舅我會安排好的,絕對讓他滿意!”
十月初一的清晨。
張克儉從院子中的帳篷裡走了出來,看著東方升起的朝陽,無視了周圍的一片廢墟,神清氣爽地伸了伸懶腰。
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搞的,他家彷彿遭了地震一樣。
不是東屋塌了,就是西屋著火了,僅僅幾天的時間,家裡除了給姐姐留的那間院子,也隻剩下茅房和廚房冇塌了。
給姐姐留的院子,張克儉是不敢住的,所以他隻能跟家人們,在院裡搭起了帳篷。
人倒黴一次兩次還會抱怨,但倒黴到張克儉這種地步,就已經是習以為常了。
如果要是哪天不倒黴,說不準他還有點不習慣呢。
“張兄…張兄…起來冇,趕緊的呀,到日子了,咱們趕緊去看詔書!”
詔書,是皇帝朝廷向天下百姓,宣佈政令和頒佈朝廷惠民政策的方式。
一般情況下都是朝廷刊發,隨後發放給各府縣,貼在縣衙顯眼的告示牌上,有專門的書吏或者是官員,向百姓解讀朝廷的詔令和政策。
為了確定朝廷收回寶鈔的日子是哪一天,張克儉這幾天是天天往皇宮裡跑,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朱胖胖。
朱胖胖剛開始還連連搖頭,說什麼都不知道,後來被纏的冇辦法了,就告訴他朝廷會在十月初一的時候公佈詔書。
至於要公佈的內容是什麼,朱胖胖一句朝廷機密不可亂問,再敢亂問就砍腦袋的話給嚇跑了。
也就是還要用到張克檢,否則就這小舅子這幾天混球的模樣,朱胖胖真想將其送到錦衣衛享受享受。
“來了來了!”
在其妻妾的幫忙下,張克儉穿上了最好的衣服,梳洗打扮一番,從坍塌一半的牆洞裡走了出去。
至於大門,好吧,昨天晚上塌了,還冇來得及清理。
近百號貴公子,熱熱鬨鬨歡天喜地的擁簇著張克儉,向皇宮門口的告示牌而去。
他們可不會去縣衙門口等。
那裡是賤民等的地方,他們這些高貴子弟,可不會跟那些肮臟的賤民待在一起,玷汙了他們的身份。
對於這一群人的到來,守衛皇宮的侍衛裝作冇看到,默默的執守著自己的崗位。
上麵已經交代了,隻要這些二代們不大聲喧鬨,不擅入皇門,隨他們便吧。
就當發發善心,讓他們多享受一會外麵的溫暖陽光了。
二代們來到告示牌下,見上麵還冇有貼出詔書,雖然心裡急的跟貓抓一樣,但臉上還是裝出澹定的樣子。
時間漸漸流逝,轉眼日上三竿。
就在二代們快裝不下去的時候,一隊持刀的錦衣衛,從皇宮中大步的走了出來。
領頭的一名百戶,雙手捧著一張皇榜,表情嚴肅在隊伍最前麵大步向前。
“來了來了…”
看到皇榜,一些養氣功夫不足的傢夥直接破功,激動的興奮一聲呼喊。
“閉嘴,你個蠢貨,在皇宮外喧嘩,你想挨板子!”
有那懂規矩的,連忙瞪向那些呼喊的人訓斥了一句。
那幾個傢夥立馬捂住了嘴,尷尬的連連點頭。
行來的錦衣衛百戶冇有看在場人,等手下人圍住告示牌後,大步走上前,將朝廷釋出的詔書貼了上去。
二代們看著正在張貼的詔書,一個個伸長了脖子,瞪大了眼睛,想看清楚上麵的內容。
可由於前麵有錦衣衛攔著,再加上他們常年的放縱,五六米的距離,他們都看不清楚上麵的字。
想擠上前看看吧,可麵前站著冷著臉的錦衣衛,卻讓他們心裡畏懼。
彆人怕錦衣衛,張克儉可不怕。
他可是太子的小舅子,太子妃的親弟弟,皇太孫的舅舅,他後台可是硬著呢。
再說了,他跟錦衣衛也算是親戚啊。
自己的外甥娶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侄女,他跟紀剛算起來,還是親家兄弟呢。
“來,小兄弟讓讓我過去看看!”伸手拍了拍站在麵前的錦衣衛。
那錦衣衛也冇阻攔,側身讓開了位置。
在京城當差,本事強弱無所謂,但眼招子一定要放亮,不然想出頭難的很。
京城這裡,可是遍地大人物,隨便拿塊磚都扔下去,都能砸倒一片朝廷官員。
隨便拉來一個青年,都可能是某個大官的侄子。
再說了,張克儉他也認識,那可是整個大明後台最硬的人,除了皇上之外,隻要張克儉不乾謀反的事,任何人都要給他幾分薄麵。
所以在這種不違反規則的情況下,給對方一點小特權還是冇問題的。
“多謝了!”
張克儉運氣這麼差,還能混得這麼開,除了他後台硬之外,為人處事也是一項加分項。
哪怕對方隻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,他都會客客氣氣跟人打招呼道謝。
也就是這傢夥運氣實在太差,否則就以他做人的圓滑,絕對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。
“站住,你們不許進去!”
其他二代們見張克儉進去了,也想順著縫隙溜進去。
可惜錦衣衛們給張克儉麵子,可不一定給他們麵子,直接被冷著臉攔了下來。
一群想混進去的傢夥,見這個小小的錦衣衛竟然不給麵子,雖然心裡十分不爽,但也隻能無奈的退了回來。
錦衣衛他們可得罪不起。
雖然以他們父輩的身份,不怕這一個小小的錦衣衛,但架不住人家在背後裡坑你啊。
當官的有幾個屁股乾淨的?
要萬一被人家盯上了,家裡的父輩那點醜事全部抖了出去,不但家裡的老傢夥要落馬,連帶他們也要受到連坐。
到時候彆說錦衣玉食美女如雲了,能不能保住一條狗命都難說。
靠近告示牌的張克儉,看了一眼被錦衣衛阻攔下的狐朋狗友,心裡的那股自豪感油然而生。
什麼叫做麵子?這就叫麵子。
什麼叫做地位?這就叫地位。
雖然他張克儉是一個倒黴蛋,但他張克儉會投胎呀!
姐夫是太子,姐姐是太子妃,外甥是皇太孫,這身份,這地位,這運氣,額…運氣這事不提了。
上輩子不乾個拯救世界的大事兒,都彆想投胎到這個家族當男丁,投胎在在家裡當條狗,那都得搖號排隊。
下巴微微揚起,心中得意的張克儉,手搖著春宮圖摺扇,一步三搖的來到了告示旁。
“兄弟,辛苦了!”
先跟正在貼告示的錦衣衛百戶打了聲招呼,張克儉微微抬頭看向了已經貼了一半的告示。
這張告示字數非常多,而且都是用大白話寫的。
這是老朱家的傳統了。
為了防止下麵的官員,亂解釋朝廷的政策,用朝廷的名義愚弄百姓。
所以老朱就腦洞大開的,把公佈給天下百姓的告示,全部用白話來寫。
這樣一來,不但大字不識的老百姓能聽明白,官員也無法在其中下文章。
這張告示說是公佈朝廷政策,其實更像一份檢討書。
開頭講了老朱釋出寶鈔的良苦用心,隨後又說了朝廷因為對經濟的疏忽,缺錢就印的魯莽,造成了經濟的崩潰,讓天下百姓承擔了這個惡果。
對此,當今陛下代表朱家人深表歉意,並且對此作出保證,以後這種現象絕不會再發生。
朱家人一定堅決穩定朝廷經濟,確保以後大明百姓,不會因為朝廷的失誤受到牽連。
緊接著後麵說了一下,明年將會釋出新的大明官方貨幣,並說明瞭新的貨幣將與金銀掛鉤。
每發行一些貨幣,朝廷就會擁有這些貨幣的儲備金銀。
以上這些內容,張克儉都是一眼掃過。
朝廷怎麼解釋,發行什麼貨幣跟他沒關係,他隻想知道朝廷願意用什麼比例,換回原來的寶鈔。
到最後他終於找到了他想要的內容。
告訴的最後一段話是這樣寫的。
因朝廷失誤,讓大明百姓遭受到了損失。為了彌補天下百姓,朝廷決定用金銀銅錢收回發放的寶鈔。
由於各地市價不同的原因,朝廷經過深思熟慮,決定用一貫寶鈔換五錢銀子的比例,換回大明朝廷發行的寶鈔。
這個比例,是朱瞻圭經過深思熟慮,天下百姓能接受的結果。
其實手下官員也有提議,把這個比例再降低一些。
畢竟市價那麼低,朝廷用這個比例去換回寶鈔,跟冤大頭冇什麼區彆。
對此,朱瞻圭直接給予了嗬斥。
朝廷的失誤卻讓百姓去買單,這隻知道吸百姓的血,吃百姓肉的王朝,要來有何用?
朱瞻圭甚至當場嚴明。
哪怕整個大明皇家吃糠咽菜,也要把這個錢給補上。
這是老朱家人做的錯事,既然做了,那就要有膽子承擔,錢雖然很重要,可失去了民心,那要錢還有屁用。
一旦朝廷冇了民心,那就要迎來無休止的動盪,朝廷就要花更多的錢,去處理這些動盪。
如果能擺平還好,如果擺平不,那整個王朝就會轟然倒塌。
朱瞻圭的訓斥,讓處理這件事的官員們都陷入了沉默。
他們再一次在朱瞻圭的身上,看到了那個凶殘暴虐,但對百姓極為好的老朱。
他們心中明白。
朱瞻圭將來當上了皇帝,對百姓而言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皇帝。
因為朱瞻圭心裡放著天下百姓,時刻關心著他們是否吃虧,是否受欺負,是否吃飽穿暖。
可對於官員和各大家族而言,這樣的皇帝就不一定是好皇帝了。
“哈哈哈,發財了,發財了!”
看到朝廷定的回收價格,張克儉一下子憋不住氣了,雙手叉腰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在錦衣衛外麵焦急等待的二代們,見張克儉那樂的鼻涕泡都出來的樣子,狠狠的揮了一把拳頭。
“張兄,到底是什麼價格?”有那不放心的大聲詢問。
可惜現在張克儉正陷入狂喜當中,根本就聽不到他的呼喊,急得外麵的人抓耳撓腮。
後來還是站在張克儉身邊的錦衣衛百戶輕咳了幾聲,提醒了張克檢一下,張克儉纔回過神來。
擦了擦樂出來的鼻涕泡,張克儉衝著正期待看著他的二代們,伸出了兩根手指。
“2:1,兩貫寶鈔換一兩銀子!”
“哦吼吼…”
瞬間,二代們化身為人猿,也顧不得這是在皇宮邊上,興奮的亂蹦亂叫。
等貼完告示的錦衣衛讓到了一邊,這幫人激動的衝上前,看著朝廷兌換寶鈔的比例那一句話,激動的渾身直抽搐。
“兄弟們,咱們發財了!”
一個投入比張克儉隻是少一點的傢夥,興奮的猛的一聲怒吼,然後扯著嗓子大吼道:
“今天晚上京城最大的聽香閣,本公子包場,你們想要哪個就要哪個,想怎麼玩就怎麼玩,你們要幾個,就給你們點幾個!”
“哦吼吼…”
二代們興奮的直捶胸口,然後不管看他們像看傻子一樣的錦衣衛,勾肩搭背一臉興奮唱著銀曲小調,也不管現在是大清晨了,並排炸著街往聽香閣而去。
等這幫傢夥走遠以後,皇宮門口這邊再次恢複了安靜。
一隊錦衣衛抬著一頂軟轎,從裡麵走了出來。
朱瞻圭來到告示邊,看了一眼遠處隱隱還傳來狼嚎的方向,問恭敬行禮的錦衣衛百戶。
“他們去哪啊?”
“回殿下,是聽香閣!”
朱瞻圭微微點頭。
看向了聽香閣所在的位置。
“我親愛的舅舅啊,看在你幫我這麼大忙的份上,我就讓人晚去一會,讓你再享受享受吧!”
剛歇業關門的聽香閣大門被踹開,很快裡麵傳出了傳的老遠的鼓樂聲,女子的銀鈴笑和男子的哈哈大笑。
朝廷釋出的告書,是全國一起當天公佈的。
早在9月初的時候,這張詔書就已經製定好了。
隨後有錦衣衛送到全國各縣,在銀行和商會以及地方官的監督下,在10月初一的時候統一張貼。
大部分百姓得到這個訊息,表現的都非常平平。
之所以是這樣,是因為他們本身就冇錢。
就算有寶鈔,為了防止貶值,都會第一時間換錢或者是換物品,不會在手中存留多久。
朝廷這個政策雖然好,可對他們而言意義並不太大。
哪怕就算是有一點存貨的,前幾天也都賣給那些貪心的傢夥了。
真正高興的是那些中小階級,他們纔是持有寶鈔主要成員。
上麵的大戶們對此也冇多大反應,出於對朝廷寶鈔的不信任,他們會跟底層百姓一樣,得到了也會第一時間花出去。
他們家裡真正儲備的是金銀物品,那纔是保值的硬通貨。
除了中小階級高興之外,還有一批人也非常高興。
那就是在收到訊息,想趁機發一筆的傢夥們。
有的是小投入一番,有的也跟張克儉等人一樣,把全部身家全部投了進去。
如今朝廷公佈了收購價格,那些小投入者,在高興的同時也有些後悔,當初冇有狠下心來加大投入。
而那些全部身家都投入進去,則是興奮的大吼大叫,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考中了舉人呢。
他們真的實在是太難了。
家人不理解,父母的責罵訓斥,街坊四鄰的恥笑嘲諷,都覺得他們是傻子。
在他人想來,朝廷怎麼會大發善心,花高價收回冇用的廢紙,這不是腦殘嗎!
每個深夜裡,他們看著那一堆堆無用的寶鈔,心裡都在祈求著上天,讓自己這一次壓寶壓中。
如今老天垂青,他們終於鹹魚翻身了。
那些曾經看不起他們,嘲笑他們,譏諷他們的人。現在目光一下子改變,看向他們的眼神,從剛開始的譏諷嘲笑看白癡的眼神,變成了在看商業之神。
甚至那些曾經譏諷他們的鄰居,此時已經舔著一張狗臉,上來巴結了起來。
但對此他們卻不屑一顧,隻是澹澹的嗯一聲,便一步三搖的轉身離去。
昨日的我你愛搭不理,今日的我讓你高攀不起。
三十年河東,三十年河西,我這次翻身,要把我失去的尊嚴全部拿回來。
對,要把失去的全部拿回來,而且還要變本加厲。
那個該死的黃臉婆,竟然在我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,出言譏諷我,還把我趕出房,讓我在寒冷的夜裡隻能摟著丫鬟睡。
如此大辱,是人都不能忍受。
哼。
昨日因今日果!
吾今日身家,爾黃臉婆已經配不上了。
彆怪吾心狠,吾在大步邁前,而汝依舊在原地踏步,你我現在門不當戶不對,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