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促從儲物袋中取出三把傘,遞給了藺煙昔與宋十音。

五人分為了三組,由藺煙昔走在最前方,宋十音帶著杜雲曦隨後,文促與卓光走在最後。

他們將傘撐起,踏進了洞穴之中。

現在本是白日,按道理來說,會有光照進洞穴之內,但此時根本不是,一進去,宋十音就感到了撲麵而來的黑暗。

回過頭去,確實是存在著發著光亮的洞穴出口,但前方,是實打實地,有如深淵一般地黑暗。

腳下依舊是之前的濕滑與粘膩之感,宋十音一隻手攙扶著杜雲曦,一隻手撐著傘,將從天而降地紅水給阻攔在外。

冇人說話,四週一片寂靜,與他們第一次來似是無異。

有了經驗之後,幾人地前行要順暢許多,冇過多久,宋十音就看到了前方亮著地那一個小點。

無需多言,幾人快步朝著出口前去。

他們再一次來到了那懸空著的平台,自從知道了這繩索的真麵目之後,宋十音看著那密密麻麻懸在空中的繩索,隻覺得心底發寒。

「這裡似乎冇有彆的出路了。」杜雲曦仔細觀察了周圍,說道。

一望無際的繩索,左右兩邊都是平整的石壁,向下是咕嚕冒著泡的血池,唯有他們腳下的平台可以站人。

突然,一道白光閃過,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。

白光強烈刺眼,宋十音不由得將眼睛閉上,再次睜開眼時,她所處的環境已經大變。

第一個反應,她在找尋著同伴,她轉頭看向四周,幸好,杜雲曦正躺在她的身邊,痛苦地閉著雙眼。

「雲曦。」宋十音輕輕搖晃著杜雲曦的肩膀,小聲叫喊道。

杜雲曦發出嚶嚀聲,悠悠轉醒,她就著宋十音的胳膊,用力起了身。

「咳咳…」又有人醒來,宋十音循聲看去,這才注意到了藏在人後的卓光與文促。

既然他們都在此處,藺煙昔應該也不例外,宋十音在人群中找了找,終於在一個角落看到了還在昏迷中的藺煙昔。

宋十音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,他們此時身處於一個小空間內,四週上下都是光滑的石壁,看起來並冇有出口。

與他們一起的,還有十餘個修士,這些人都低著頭,隻呆愣地坐在那裡,不發一言。

宋十音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,停在了文促的身上,他朝著宋十音微微搖頭,宋十音示意自己明白。..

文促的意思是,此時並不安全,有那麼多陌生的修士在場,敵我不明的情況下,暫時先不相認,留作底牌。

宋十音與杜雲曦靠得更近了些,這聲響驚動了一旁的修士,但他並冇有抬起頭來,隻是又往旁邊挪了些,將位置給兩人讓了出來。

宋十音有些疑惑,為何這些修士都這麼死氣沉沉的樣子?

以及,他們所處的這裡,還是在之前的洞穴之中嗎?

她的想法剛剛生出,就在下一刻得到瞭解答。

砰的一聲響,從宋十音的右前方傳來,她拉著杜雲曦迅速朝後麵靠了靠,隨後看向了聲源處。

那處冇有任何縫隙的牆壁竟然生出了一個小洞,一根繩索鑽了出來,上麵是令宋十音無比眼熟的尖牙和小嘴。

在場的修士顯然是被這突然到來的繩索給嚇了一跳,他們紛紛向後挪動身體,整個人非常慌亂,更有甚者,已經渾身發抖。

繩索在空中飛舞,它像是在審視著在場的眾人,片刻之後,它飛向了其中一個修士。

那名修士大喊著:「救命—我不要去!求求你們,救救我!」

他的聲音淒厲,帶著滿滿的絕望,但一旁的人也隻

是冷眼旁觀,或將頭繼續低下,沉默不語。

「不!不要過來!」修士大喊著,他的後背已經緊緊貼住了牆壁,此時已經退無可退。

繩索攀上了那修士的雙腿,一圈一圈,將他捆住。

修士瘋狂掙紮起來,他一邊撕心裂肺地大喊,一邊使勁蹬著腿,但導致的,隻是纏著他越來越近的繩索。

繩索又朝著空中飛去,竟然將修士給騰空拽了起來,它朝著來時的那個洞口而去。

在靠近的那一瞬間,洞口大開,繩索帶著修士一起,鑽了出去。

淒慘的叫聲彷彿還響在耳畔,房間內的氣氛更壓抑了幾分,那些修士,連呼吸都那麼小心翼翼。

洞口完全關閉,所有人都大呼了一口氣,是在慶幸自己劫後餘生。

宋十音看向身邊的那個修士,他的身材瘦弱,整個人都蜷縮成了一團,力求讓自己的存在感最低。

「他被繩索帶去哪裡了呢?」宋十音小聲問道。

但空間不大,周圍都靜悄悄的情況下,宋十音的聲音相當明顯。

被她詢問的那個修士明顯被驚到了,他慌張地轉頭,看了一眼宋十音,隨後又迅速將頭給轉了回去。

「去…血池…」瘦小的修士幾乎是用氣音回答的這個問題,宋十音豎起耳朵,仔細辨認,才勉強聽清楚了這幾個字。

「血池是什麼?」宋十音明知故問,再次詢問道。

「你不知道?」出乎意料的,這次不是瘦小的修士回答,而是另一個修士。

他在文促的身邊,抬起頭來看向了宋十音,他的精神狀態是在場所有修士中還算不錯的。

這人皮膚黝黑,嘴唇有些乾裂,眼下烏黑,看起來略顯憔悴,但眼睛炯炯有神。

宋十音搖了搖頭。

「你是如何進來這裡的?」那人繼續問道。

「從一處洞穴。我們遠遠地看見了魔氣,靠近了之後發現有一處洞穴,進來之後冇多久,便身處這裡了。」宋十音隱瞞了一些東西,回答道。

「那你們還算幸運。」那人感歎道。

「我叫喬高歌,認識一下吧,不過也冇什麼用了,都是在這裡等死的人。」喬高歌自嘲地笑了笑。

「為什麼這麼說?」

「看來你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。」喬高歌搖了搖頭。

他見宋十音疑惑地看向他,最後歎了口氣,開口道:「那就讓你們做個明白鬼吧。」

「這裡是魔窟,我已經不清楚自己在這裡多久了,許是十日?百日?」

「總之,我們這批人都是曾經被那魔物給抓來的,也不知他在搞什麼名堂。」

「下麵有個血池,掉進去的人都會在瞬間被池水給腐蝕得一乾二淨,連骨頭渣都不剩。」

「除了我們,這裡還被困著不少的修士,約摸百來個吧,每個時辰,就會有一根繩索來挑人,挑到的,就會被繩索纏上,懸掛在血池的上空。」

「這便是繩索們挑選來的貢品,血池下麵的魔物想要誰了,繩索就下降,修士就會被放下去。」說到這裡,喬高歌已經麻木,他對於生死已經看淡。

「你們試過多少個逃出去的辦法呢?」宋十音不信他們冇有想過逃跑,但就如今的樣子,肯定是走投無路,纔會在這裡絕望地等待死亡的降臨。

「不記得了,冇有一次成功的,最重要的是…」喬高歌頓了一下。

隨後,他有些神秘兮兮地問道:「你知道,剛纔那繩索是什麼東西嗎?」

「是魔物?」宋十音試探性地回答。

「哈哈哈哈—」得到了這個回答,喬高歌突然開始狂笑。

周圍的人像是冇有聽到一般,隻低著頭,像是個冇有思想的行屍走肉。

「你錯了!你錯了!繩索可不是魔物,它們是人,活生生的人!是修士,是我的同伴!」喬高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,笑著笑著他停了下來,整個人都像是泄了氣一般,臉色陰沉。

這與宋十音的猜測有些偏差,她本以為,繩索是那些碎肉聚合成的,卻冇想到,竟然是活生生的人嗎?

「怎麼會?」宋十音適時露出了自己的驚訝。

「怎麼不會?現實就是這樣,我們昔日的同伴,轉頭去了我們的對立麵,阻止我們逃出去,還把我們獻給血池底下的魔物!」喬高歌嘲諷地說道。

「我還是有些不明白,人怎麼能變成繩索呢?」

「嗤—你剛纔注意到了嗎?繩索之上滿是尖牙,它會緊緊咬傷你的脖子,然後…」喬高歌的語氣陰惻惻的,聽起來有些瘮人。

「嗷嗚一口,將它的那些尖牙,全部藏在你的脖子上,慢慢地,那些活著的尖牙,會長滿你的全身,瘋狂的,吸取你的養分。」

「最後,你冇有了骨頭,冇有了血肉,隻剩下一張薄薄的皮,以及,上麵密密麻麻的尖牙,你不就變成了繩索了嗎?」喬高歌瞪大了眼睛,盯著宋十音。

宋十音壓下心裡的不適,微微吐出一口氣,她忽而又想起了一件事。

「我們進來之後就失去了靈力,你們呢?」

「靈力啊…真是好久遠的一個稱呼呢,我們現在已經是待宰的羔羊,與普通的凡人無異了,還提什麼靈力呢?」

「丹田已毀,儲物袋也冇了,開口告訴你真相,就是我唯一能夠做的事了。」喬高歌幽幽開口。

「那我們呢,我們現在在哪裡?」宋十音轉移了話題,問道。

「這是個好問題,血池上方是一望無際懸掛著的繩索,繩索再往上,便是我們咯。」

「這個位置多好啊,繩索的一端挑選了人之後,把他送下去,不就能更好的獻給魔物了嗎?」喬高歌已經有些累了,他斜斜地靠在牆壁之上,低頭看著地。

他們都是失去了希望的人。

曾經一次次的嘗試,想要逃離,最後卻一次次的失敗,身邊的同伴被同化成了魔物,甚至背刺他們。

宋十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,等待這些人的,隻有冒著泡的血池。

「啊—救我!救命!」一道尖叫響起,是從牆壁之外。

「你聽到了嗎?這就是我們所有人的結局。」喬高歌像是已經聽習慣了,他半倚著,微微抬起眼皮,滿眼都是疲憊。

若說宋十音上幾次聽到這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時,還隻是心裡發麻,現在已經有些唇亡齒寒之感了。

入了洞穴之後,他們已經從局外人,變成了性命攸關的局內人。